【第32期青海甘肃行】夜雨寄西北（已完结 HAPPY ENDING！）

没有草原的马

持续更新啊。。。。。。。。。。。。

山中草

支持，鼓励；
观摩，学习。

雨仙

{:soso_e179:}{:soso_e179:}

羊小佳

【壹】

      敦煌、敦煌，是我此行最向往的地方，前一个晚上还在嘉峪关市的时候，一想到要来飞天故里，便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这片在古语里的“大而盛”之地，有中华民族历史上最鼎盛时期的文化甘酿，来这里瞻仰她的笑靥，可能是每一个受过传统文化熏陶的中国人的情结。虽然自知对中华古代文明的了解浅薄不堪，但这一路从张掖下来，我便当沿途寻诗，寻儿时牙牙学语时代在心中靠想象铺成的边塞风光，寻一份文化的认同好了。

      从嘉峪关市到敦煌县，不到5个小时的车程，闯入耳中的除去汽车的轰鸣，仿佛还有千年来丝旅客商、文人谪士、善男信女在崎岖戈壁上不休的阵阵驼铃。他们来这里输送货物，中转小憩，或是供奉信仰。经这里，中原的丝绸、绫罗由新疆往中亚，到达非洲和欧洲，成为其它文明世界的宠儿。在这条沿线上，无数褪去峨冠博带的文人肆意挥洒墨宝，使这些原本无情的草木变得生动，有性情。边塞诗人的豪情壮志，戍边战士的寸断肝肠，隐秘在扬尘和黄沙中的过往，这是我第一次从书本之外真实地触摸到它们。哪怕这两天的行程只是对它冰山一角的踏访，也颇有欣慰之感。

羊小佳

【贰】

     当飞天装饰的路灯在我眼前渐次排开，反弹琵琶的市标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我知道敦煌就在我脚下了。这个靠近沙漠戈壁的小盆地，气温很高，光照非常充足，而且空气十分干燥。第一站是鸣沙山和月牙泉——这个我多年前从余秋雨的散文集里第一次得知的地方。没想到这次沙漠离我真的那么近，近到不需要走多久就能从几幢水泥建筑的边缘窥见它金黄而宽阔的背影。这些现代化的一切设施都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之上建立起来的？下车步行的时候突然有些不平：大自然的景色本来如此天然奔放，为何人类偏偏要给它设置那么多围栏和防护，好像全部圈养了起来。这纯属私人的愤愤不平，这里便不唠叨。

      走进来，分明是由两个极端组成世界，极端的柔、极端的刚；极端动、极端静；极端细腻、极端粗狂。这一整个沙漠的世界，它的一花一草，一云一风，甚至每一颗沙粒都是一个变换的世界，就像随太极八卦图流转的黑白两面，是那么自然又那么猝不及防，都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由山脚向上看，优雅的曲线清晰地区分出山体的明暗，被风吹皱的地方呈现出粼粼波光般的纹路，欣喜之余，抱定爬上沙山看日落的决心，于是赤脚踏上沙山的那一刻，只想用双足速速丈量它脊背。没想到一脚下去，除去滚烫难捱，还滑下三分之一，拔起脚又一次奋力踩下，松散下来更多了。人们常说攥紧了拳头朝棉花打去的滋味不好受，在沙漠里行走的感觉恰好无异于此。几次下来，浮躁之气被消耗殆尽，只得踏踏实实地踩着前人夯实过的沙土，一步一步往上爬。中途回转身来往下看，一串脚印随着沙山的脊背蜿蜒起伏，宛若浮游的丝线，大有成就之感。人生有时也是如此的艰难，但回头望又是如此让人欣慰。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俯视下来，没想到两座沙山之间的月牙泉会那么优雅，就像一个误入沙漠的江南小姑娘伫立在那里，风儿不时撩动她的裙裾，联想起我爬山前在泉边看到的一支无名红花，脑海中竟然出现了大观园里折梅的宝琴，不过前者是在冰雪天里，这里是漫漫黄沙，但无疑都有同样绰约的风姿。鸣沙山、月牙泉，一个是手拨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关西大汉，一个是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十七八女郎，豪放和婉约和谐地组合在一起，实在可爱极了。

      山动、水静。山静时、云却在流动。平心静气在离月牙泉最近的沙山坐下来的时候，日光由灼热变得温柔，我随手掬起一捧沙——这些不能用“砾”来命名的小颗粒——它们已经没有任何棱角。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软的沙，胜过海边的沙滩百倍的温柔，沙山的伟岸和粗狂全凭它们一点一滴的堆砌，它们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是如何一点一点地接受风雷雨电的洗礼，变幻成我手里的摸样？看它们在手心像时光那样慢慢流逝，不禁想到沙山后的莫高窟呀，这千百年来，你就是这样背对这缓缓的岁月，静静地守候在这里，听着沙鸣和风啸，等着有心人的造访么？

      日月同辉之时，沙山上的所有人都兴奋了。太阳只有在刚开始释放和收敛光芒的时候才能被我们肉眼看见——那么圆润的一个玉盘——就在两座沙山之间，月牙泉的上方。再下山时，沙子变得外温里凉，与我上山时完全相反。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下山会那么容易，两腿深深扎进沙子中，近乎不能自拔，但每一步却走得很扎实，很踏实。

      终于在夜幕降临时，热情的沙山渐渐安静了下来，在夜里有风的时候它会低低地呜咽吧，映照它的“鸣”字，此行无法听到了。月牙泉也静静的在最后一丝橘黄的日光褪去之前睡去。告别他们，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流连忘返于此地，因为这是一个符合中华文化性格的世界，有变通自如，动静皆宜，浓淡咸适的智慧。

zhangqi

茫茫戈壁，驼铃声声

whf

好漂亮的图片，尤其是鸣沙山的落日！

羊小佳

【壹】

     我该怎么向你描述它的古老、肃穆、庄严、华丽？

      我只是记得我带上耳机，跟着讲解员踏上第一个阶梯的时候，有些不安，我会看到什么？走进的第一个窟，入门右手边是王圆箓当年发现经书的藏经洞，唐代的窟子，距今1200多年了吧。挤进洞内，觉得很闷，为了保护洞内的文物，只有讲解员的冷源灯光在四壁上游走。窟内的色彩随着光线时明时暗，我就像被一个什么情绪牵引着，突然很想哭。现在想来，这种奇妙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源于一种对崇高美的欣赏？或许是古老、肃穆的佛像对世俗之人的震慑吧。那个曾经装满了公元4世纪至11世纪历时七个世纪的5万余件稀世珍宝的藏经洞如今空空如也，玄奘从西天取回来的经书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幅高僧在菩提树下参悟，近侍女在一旁执杖的壁画。虽然那么久，但颜色还是鲜明、清晰，若不是脱落的表层证明千年的时间已在这里划过，也许你会忘了它们那么年迈。

      后来依次参观了7个窟——这些凿建在鸣沙山坚硬的砂砾石的洞子——朝代除去唐还有北魏、北周、隋、宋。它们的风格无不体现了那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就像一扇扇打开的窗子，你从这里窥见了不同时代的性情，它们的服装审美、形体审美、色彩审美等等。物华天宝、车马华盖，佛家圣殿的样子其实不过是人们对现实世界一种理想化的修饰。那个播一次种可以收获七次的极乐田野，宣扬的还是农耕文明的播种与收获。

      此行最过目不忘的是唐代的洞窟。这个时代的艺术有一种庄重严整、富丽华美的气势。在这里，它的用色比其它朝代要热烈得多、欢乐得多。涅槃佛像，大概是第158窟，它的供养人竟然是一个女子——都督夫人。她及身后的女十一娘、女十三娘和一行的丫鬟奉女，无不体态雍容，钗裙粉黛，可见唐朝思想的开放与财力的雄厚。绝美的三兔相逐藻井，华丽的飞天，云缠雾绕，都由比黄金贵上十倍的天然矿石原料描绘而就，精美到无可复加！

      我对佛家文化了解甚微，只从读过的书里或多或少接触一些经变、佛语或者宗教隐喻故事，比如乔达摩.悉达多的顿悟经历，九色鹿的传说，还有鲁迅那本晦涩的《野草》集里的从火宅堕入冰窟的《死火》，《希望》中那句“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欲知本味，决心自食”的《墓碣文》等等。但是，佛家宣扬的一些行善积德的价值观念可能是在我们每个人的血液中流淌着的。

      回到还在等待领取门票的时候，在外围看不见莫高窟的外观，我闲着四处逛，拍了几张立在窟外空地上一行塔，葫芦状的，一座座由铁栏围着，有的新，有的已经斑驳，当时以为是窟内某个人造的浓缩景观，后来才知道都是历代僧人的圆寂塔。于是赶紧删掉。王道士的是哪一个？没有问得明白。

      王道士是所有提及莫高窟的人不能绕开的话题，但吵吵闹闹再怎么评论他的是非功过又有什么意义呢？流失的业已流失，损毁的永远不能修复，文明已经被割开，淌了几百年的血。我们国家的科学保护才30年，当年王道士发现经书时候正值八国联军侵华，自身难保的清政府忙着征税交赔款，哪里顾得到这些经书——虽然它们比真金白银珍贵得多得多。

      来过莫高窟才有发声的权利——这些经书、壁画、佛像，满璧的流彩本身莫不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任何的移植都是一种毁灭！不管是不是有人觉得莫高窟里的经书、壁画被斯坦因、伯希和、华尔纳运送到千隔万里的异国他乡会被保护的更好，我只觉得一件植根于某种文化土壤的宝物被所谓的文明人连根拔起搬走，这本身就是一件极端不文明的事，是一件天大的痛心事。移栽一盆绿植尚要考虑再三，何况是从肉体里拔出一根肋骨——这个伤口没法愈合。

      余秋雨说，来莫高窟不是看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标本，而是看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生命。但是当你见到被白俄士兵煮饭的烟熏毁的壁画、被美国人用化学溶液拓走的空白墙壁、因王道士的随意打通而缺失的墙体、以及至今还裸露在风蚀里的不同时代的壁画层，你能对这个岌岌可危的生命说点什么？

      我的揪心，应该是每一个见过伤痕累累的莫高窟的人所有的愤怒、无奈和怜惜，这种感情无关你所浸润的某一种文化和所信仰的某一种宗教。在此处，没有办法保持理性、公正以及淡然。

羊小佳

【贰】

      雅丹魔鬼城——听上去一个挺骇人的名字——在此行游览地图的最西边，甘肃与新疆交界的地方。干涸的罗布泊的卫星图片太像一个人的耳朵，这个奇观就在耳垂处。罗布泊的另一部分，延伸到了今天的新疆，在它的西岸，曾经有一个美丽的楼兰姑娘。出发之前，我对它大概止于这样的了解。下午近4点钟，车子缓缓开出敦煌市区。今天的旅程将在夜里的12点以后结束，在路上披星戴月的感觉，应该很棒。

    大巴减速的时候，已经走了75公里，离雅丹地貌还很远，却离所有中国人的边塞诗记忆里荡气回肠的玉门关——小方盘城遗址——越来越近了。它是通往西域的要隘，从汉武帝开始，就和阳关一起，守卫丝绸之路上络绎不绝的商队。

    我下了车，艰难地从公路边朝它移动。肆虐的大风一阵阵吹打，由下至上的蒸，由上往下的烤，热浪全方位将我裹挟。来不及防备，帽子就被刮走了一遍又一遍，我一次次追逐着那只要走我帽子的无形大手，离开人群，大步跨进没有木阶梯的盐碱戈壁，觉得心惊胆战。这个全靠人工垒砌的黄土关城，无所依傍，茕茕孑立，就这样2000多年，时间于它流逝得是快还是慢？到此凭吊的文人骚客，他们怎么想？

    至于我，在上车回望的那刻，觉得它是无垠戈壁中隆起的一座巨大的坟。当年的人声、马声、驼铃声都被掩埋在这里，再难踏访。

    后来，匆匆拜别荒原上汉长城，就继续西行。汉长城的雄姿褪尽，我在想，可当年兵士们是如何一点一点在炙烤的热风里用用砂石、红柳、芨芨草和黄土垒砌的呀！当年的战马铁蹄又是怎样在这里踏过的呀！它此时化作一个绵延70多里的无言叹号，卧在旷野，下叩黄土，上问蓝天。

    整个人类史不过无限宇宙的匆匆一瞥，中国封建王朝是人类发展史的千万分之一，而玉门关和汉长城只是中华文明历史舞台的一个角色，当那些金戈铁马的将士早已成了它俩的过客，我，也不过一个正在赶路的小生命，不及沧海之一粟。

frains

视角很独到，很多小品拍的也很精致，第一张青海湖全景我也有张类似角度的，很漂亮~
学习了。

羊小佳

whf 发表于 2013-8-19 10:47
好漂亮的图片，尤其是鸣沙山的落日！

谢谢呀

羊小佳

没有草原的马 发表于 2013-8-17 18:56
持续更新啊。。。。。。。。。。。。

正在更新呢~

羊小佳

frains 发表于 2013-8-19 17:15
视角很独到，很多小品拍的也很精致，第一张青海湖全景我也有张类似角度的，很漂亮~
学习了。

谢谢你的肯定！~你的片子非常漂亮，之前我都看过好几次了呢~~

羊小佳

【叁】

      车子在寸草不生的黑戈壁上爬行，目之所及，几乎没有植物，只有一些顽强的骆驼刺紧紧勾住大地的皮肤。这里不是人烟稀少，而是人迹罕至。除了偶尔一片隆起的坟堆使你想起金戈铁马的古战场，别无其它。换做是我，告别家乡，被丢在这里要和敌人打架，生死不卜，我能体会的绝不是“气吞万里如虎”，而是埋怨春风为何不渡玉门关，是哭天抢地，是以泪洗面。边塞诗人的豪放洒脱，真实的，有多少？那“不破楼兰终不还”在我看来不过是归乡无期的悲鸣。

      晚上七点，终于到达魔鬼城。天还亮着，人出奇的多。原来黑戈壁的人，都在这里。天气延续它一路上的狂躁不安，飞沙走石。

      这些4万年前形成的风蚀地貌，是干涸的古罗布泊的馈赠。褪去湖水的地表，露出陈年的堆积物，风用锋利的刀子，不急不慢地一点点雕刻它的形状，我们脚踏的每一条路，在当年是被湖水浸润的湖底深处。试想，倘若吹来万顷沙石，将这里的千沟万壑填满，再天降万亩浩瀚烟波，这里就是一片汪洋。

      行走着，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长过自己身量的十几倍。人在这里特别的亢奋，会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又突然觉得自己伟大。在这里，人会崇拜自然，也崇拜自己，敬畏生命，也敬畏一切非生命。我的情绪恐怕是一种很原始的体验，我们的先民不就是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开始相信一切雾雨雷电、鸟兽虫鱼都是神么？

      于是，在这样情绪的蒸腾中，在猛烈、干燥的热风中，我们都笑啊、跳啊，就像第一次看到糖果的孩子那样兴奋。一想到自己不过是神奇造化的一个小小标点，却能在此时此刻被安放于自然这本厚重大书中的无比瑰丽的一页，多么神奇！

      当我被区间车的导游催促着来到最后一个观景台，在8点55分终于看到太阳掉落地平面，“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这句诗才算终于被我理解。那时，我面向太阳站着，左手边是一片雅丹土丘的丛林，像一座古堡，戒备森严，阳光在那片神秘的地方游移不定。我虽然离它们很远，但总觉得它会把我吸进去。

      人的骨子里可能和任何飞虫一样有一种天然的趋光性，因为我看到所有人都在往远处走，想追逐着太阳去那条地平线，去朝拜它，去触摸它升起和落下的地方，因为它看起来那么近，真的就在那里！我只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住了，牢牢抓住我的镜头，站在离区间车不远的地方，好像很害怕我一旦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似的。我直愣愣的什么也不管，包括妈妈一直在一旁跟我说话，我就那样傻傻地一边捕捉光影，一边“哇哇”惊叹，看着万丈光辉从我眼前逐渐由金黄变成橘色，然后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地平线那里有个宽阔的舞台，无心的游人在为我的画面搭景，是一组又一组漂亮的剪影。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离开的时候，天渐渐暗下来，风越来越大，气温开始降低，那些巨大的陡峭的土丘，看上去岿然不动，其实都还在继续改变摸样。归途无眠，一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满天繁星——那些可能从几亿光年之外的某个空间投射而来的光线——暗自陶醉自己有多幸运……

羊小佳

还有几张美到我瞠目结舌的日落剪影。